闹钟响起时，林小北闭着眼睛就按掉了开关。他摸索着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顺手把充电器从电动车电池上拔下来，插头与插座摩擦发出"啪"的轻响。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比往常更加刺耳混乱，但他只是皱了皱眉，拎起头盔就往外走。
小区门口的王大妈正扶着墙慢慢挪动，她新买的粉色电动车歪倒在绿化带里。"小北啊，"她颤巍巍地招手，"这车把今天特别活泛，你帮我看看？"林小北单脚撑地，俯身握住车把轻轻一扭，电动车立刻乖乖立了起来。"您试试慢点转把。"他把车推过去时，身后传来"咣当"一声，转头看见快递员张哥连人带车卡在了垃圾桶和电线杆之间。
早餐摊前挤着五六个骑手，老板老周端着豆浆的手直发抖。"邪了门了，"穿黄色外套的骑手对着洒了一地的包子跺脚，"今早这车跟野马似的。"林小北默默接过自己的鸡蛋灌饼，扫码付款时听见老周嘟囔："第七个摔车的了。"他咬了口热乎乎的饼，余光瞥见人行道上横七竖八停着的电动车，车轮还在微微打转。
手机提示音响起，系统自动派了四单早餐。林小北把包装袋塞进保温箱，抬腿跨上坐垫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十字路口歪歪扭扭的车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手脚并用从绿化带里往外爬，公文包甩在马路中央，被车轮碾过的纸张像白鸽般飞起。他拧动油门，电动车平稳地滑入车道，后座传来保温箱轻微的碰撞声。
第一个客户住在老旧的筒子楼里。林小北停下车时，隔壁栋传来"咚"的闷响，接着是女人的尖叫。他抬头看见三楼窗口探出个乱蓬蓬的脑袋，"我车自己飞出去了！"那年轻人惊恐地指着楼下四脚朝天的电动车。林小北把外卖递到五楼老太太手里，对方扶着门框直喘："楼下那些车吵了一早上，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商业区的情况更糟。写字楼前的空地上，十几个白领围着倒成一片的共享电动车指指点点。"系统肯定出bug了，"戴眼镜的女孩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我考了驾照的，怎么可能控制不住？"她的高跟鞋跟卡在踏板缝隙里，丝袜已经刮破了。林小北绕过满地狼藉，把咖啡递给大堂保安时，对方盯着他流畅的停车动作瞪大了眼睛。
中午十二点，林小北在面馆门口摘下头盔。老李头正用扫帚柄拨弄一辆横在门口的共享单车，"今儿这世道，"他啐了一口，"连自行车都成精了。"面汤的蒸汽模糊了玻璃窗，林小北看见窗外有个骑手试图单手扶车接电话，结果连人带机扑进了花坛。"你的酱牛肉面，"老李头把碗重重放下，油花溅到账单上，"今天怎么做到的？"
"什么？"林小北吹开葱花。老李头用抹布擦着手，"这条街上就你一个骑手没摔过。"后厨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学徒小弟哭丧着脸探出头："师傅，电动车把货架撞塌了！"林小北嗦完最后一口面，汤碗里映出窗外歪斜的车影，像被风吹乱的麦田。
手机震动起来，是站长在群里@所有人："今日事故率暴涨，平台启动紧急预案。"下面紧接着二十多条摔车视频，有个骑手甚至栽进了喷泉池。林小北划开接单软件，发现自己今早的完成量已经突破三十单。他起身时，老李头突然按住他肩膀，"小子，"老人压低声音，"你车技是跟谁学的？"门外传来刺耳的急刹，接着是金属撞击的轰鸣。林小北转头看向门外，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正撞上电线杆，车筐里的文件像雪片般散落。老李头的手还按在他肩上，皱纹里嵌着路灯投下的阴影，"这世道不对劲，你小子更不对劲。"面馆玻璃门被慌乱的骑手撞开，带进来的风掀起了林小北工装上的外卖单。
"我就是正常骑啊。"林小北把歪掉的头盔扶正，保温箱里传来塑料餐盒轻微的碰撞声。老李头从柜台下摸出个泛黄的笔记本，"我当交警三十年，没见过今天这种场面，"他翻开布满油渍的页面，"更没见过能在这路况下送三十单的。"后厨又传来锅碗瓢盆倒地的声响，学徒小弟的骂声里带着哭腔。
人行道上的苏瑶正举着手机拍摄混乱的街景，镜头突然捕捉到面馆里那个蓝衣骑手。她眯起眼睛看着屏幕里流畅避开障碍物的身影，"这人怎么做到的？"身旁戴鸭舌帽的摄像师正揉着膝盖，"别管那个了，刚才拍到的素材够做三期节目。"苏瑶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把那段逆天送餐视频单独保存。
"您是说所有电动车都出问题了？"林小北接过老李头递来的柠檬水，冰块撞得杯壁叮当作响。老李头用扫帚柄指了指门外七扭八歪的车流，"早上交警队老同事来吃面，说全市事故报警量是平时二十倍，"他压低声音，"但系统检测显示所有车辆参数正常。"玻璃窗外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试图把卡在树杈上的电动车拽下来，领带都甩到了脑后。
苏瑶悄悄挪到面馆窗边，假装整理背包偷听里面的对话。摄像师扯她袖子，"都市频道还等着咱们回传素材呢。""再等五分钟，"苏瑶把录音笔塞进奶茶杯套里，"那个骑手绝对有问题。"她看见林小北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接单数让旁边偷看的骑手倒吸凉气。
"两百单？"穿黄色工装的骑手凑过来，头盔上还沾着草叶，"我今早摔三次才送完七单。"林小北把手机锁屏，保温箱里的订单提示音又响了。老李头突然拽过他手腕，"你转油门时是不是用了巧劲？"面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突然卡顿了两下。
苏瑶的录音笔从杯套里滑出来，撞在门框上发出轻响。林小北转头时，只看见个穿米色风衣的背影匆匆钻进出租车。"姑娘你东西......"老李头的喊声被喇叭声淹没，他摇摇头捡起录音笔，"现在记者都这么鬼祟了？"门外传来共享单车报警器的尖啸，十几辆车正在人行道上诡异地原地打转。
"我真没特别技巧，"林小北把最后半块冰柠檬咬得咯吱响，"就是感觉今天车子特别听话。"老李头突然笑了，露出两颗金牙，"二十年前有个摩托车特技演员也这么说，"他抹掉柜台上的水渍，"后来他成了连环抢劫犯。"外卖平台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是连续五个订单。
摄像师在出租车里检查设备，"这选题太平淡了，观众更想看集体失控的场面。"苏瑶反复播放那段偷拍视频，"你看他过减速带的动作，"她暂停画面，"连保温箱里的汤都没晃出来。"司机突然急刹车，前方有辆电动车正在立交桥柱子上撞出火花。
林小北走出面馆时，五六个骑手立刻围上来。"北哥教两招呗，"脸上擦破皮的年轻人举着手机，"我直播间观众都说要看你真人。"老李头在门口咳嗽两声，那些伸过来的手机又缩了回去。林小北跨上电动车，发现后视镜里多了个举着长焦镜头的米色身影，他拧动油门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明天还这个点来吃面，"老李头用扫帚敲了敲他后轮，"我给你看个东西。"林小北点点头，电动车平稳地滑入车道，后座保温箱的绑带连晃都没晃一下。苏瑶从树后转出来，镜头追着那个蓝色身影转过街角，画面里连尾灯都稳定得不像话。林小北的电动车转过街角，后视镜里那个举着相机的米色身影终于消失了。他松了松油门，保温箱里的餐盒随着减速轻轻晃动，发出塑料碰撞的细响。老李头那句"你的车技可能颠覆行业"还在他耳边回响，像颗卡在鞋底的小石子。
"怎么可能呢？"林小北自言自语，顺手把歪掉的头盔带子正了正。前方路口有个穿黄马甲的骑手正试图把倒在斑马线上的电动车扶起来，车轮在半空徒劳地空转。他单脚撑地等红灯，听见身后两个白领在抱怨："这破车比考科目二还难！"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系统又派了三单奶茶。林小北习惯性地检查保温箱的固定带，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扣时突然想起老李头说的"巧劲"。绿灯亮起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试着用拇指侧面轻蹭油门，电动车立刻像读懂心思般平稳起步。
"北哥！"路边突然窜出个戴红色头盔的骑手，差点撞上他的后轮。林小北急刹时保温箱纹丝不动，那个骑手却连人带车栽进了绿化带。"帮我看下单子还在不，"对方狼狈地扒开灌木丛，"这破车今天跟我有仇似的！"
林小北停好车，帮他把外卖箱扶正。红色头盔下是张年轻的脸，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你油门别拧太急，"林小北递过餐盒，"起步时手腕往下压半寸。"年轻人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我试试——"他跨上车猛地一拧，电动车立刻蹿出去老远，吓得路边老太太直拍胸口。
"不是让你用蛮力！"林小北喊了一声，但对方已经歪歪扭扭地拐进了小巷。他摇摇头，从保温箱取出奶茶检查封口，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到他手背上。手机突然震动，是站长私发的消息："小北，你今天完成量破纪录了，怎么做到的？"
林小北盯着屏幕愣了两秒，打字回复："就正常送啊。"发送前又删掉，改成："可能运气好吧。"他锁屏时注意到自己今早的接单数已经跳到四十二，这个数字在平时至少要忙到下午三点才能达到。
巷子口传来"砰"的闷响，接着是金属刮擦声。林小北探头看见刚才那个红头盔骑手正卡在两辆共享单车中间，餐盒撒了一地。"见鬼了，"年轻人哭丧着脸，"明明按你说的做的！"林小北蹲下来帮他捡奶茶，发现其中一杯的封口已经裂了。
"手腕要放松，"林小北接过车把示范，"就像端着一碗热汤。"电动车在他手里温顺地后退半米，稳稳停在了空位上。红头盔骑手张大嘴巴："北哥你开挂了吧？我端碗泡面都洒！"巷子深处传来脚步声，三四个骑手探头张望，有人举着手机在录像。
林小北突然觉得后背发毛，赶紧把车推还给对方。"多练练就行，"他跨上自己的车，"记得看后视镜。"拧油门时他刻意放慢动作，后视镜里那几个骑手还在比划着什么。转过两个路口后，他停在树荫下擦了把汗，保温箱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请问是林先生吗？"女声带着公式化的热情，"我们是闪电出行市场部，注意到您今天的配送数据非常出色..."林小北直接挂断，这类推销电话他每周都能接好几个。但紧接着第二条短信跳出来："诚邀您成为平台明星骑手，日薪千元起。"
林小北皱眉删掉短信，抬头看见马路对面有辆黑色轿车缓缓降下车窗。戴墨镜的男人举着手机对准他，镜头反光刺得他眯起眼。他下意识拧动油门，电动车灵巧地钻进了旁边的小区通道，后轮碾过减速带时几乎没发出声响。
"这都什么事啊..."林小北在小区里绕了两圈才回到主路，保温箱里的奶茶已经开始变温。他加快速度赶往下一个地址，转弯时听见路边报刊亭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全市电动车集体失控现象仍在持续，专家建议市民暂时改用公共交通..."
送完最后一杯奶茶，林小北在便利店门口买了瓶冰水。收银员找零时突然问："你是不是新闻里那个外卖大神？"林小北差点被水呛到："什么新闻？""就午间快讯啊，"收银员指着墙上电视，"说有个骑手在失控潮里如履平地。"画面正好切到街头混乱的航拍镜头，林小北低头快步离开，撞上了门口正在自拍的女孩。
"对不起！"林小北扶住对方摇晃的手机，女孩却惊喜地抓住他袖子："是你！我直播间的观众都说要看你真人操作！"她手机屏幕上飞快刷过弹幕，满屏都是"求教学"和"开培训班"。林小北慌忙挣脱，电动车钥匙掉在了地上。
弯腰捡钥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老李头不知何时站在了便利店冰柜旁，手里拎着袋速冻饺子。"小子，"老人用饺子袋敲敲柜台，"现在信我说的了？"玻璃门外，那个主播女孩正激动地对镜头说着什么，手指不停指向店内。
林小北攥着钥匙直起身："李叔，这到底..."老李头突然拽着他往后门走："你当那些资本家是吃素的？"后巷堆满空纸箱，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画出歪斜的格子。老人从兜里掏出个U盘，"当年那个摩托车抢劫犯，"他压低声音，"就是因为不肯给俱乐部当摇钱树，被做局送进了局子。"
林小北盯着那个泛黄的U盘，上面还贴着褪色的"交通事故鉴定"标签。远处传来主播女孩的喊声："大神别走啊！观众给你刷火箭了！"老李头把U盘塞进他口袋："回去看看，明天这个点，带着它来吃面。"林小北捏着U盘走出后巷，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主播女孩的声音还在便利店门口回荡，他低头把U盘塞进工装最里层的口袋，金属外壳贴着胸口发凉。老李头拍拍他肩膀，"记住，谁都别说，"老人浑浊的眼珠在阳光下泛黄，"连你站长都防着点。"
电动车还停在便利店侧面，保温箱上贴着的外卖单被风吹得哗啦响。林小北刚跨上车，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赵站长"三个字跳得刺眼。他犹豫两秒才划开接听键，"小北啊，"赵志强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热情，"听说你今天破平台记录了？"便利店的玻璃门反射出林小北皱起的眉头，"运气好而已。"
"运气？"赵志强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我监控后台看得清清楚楚，你转弯都不带减速的。"背景音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像是整个配送站都在鸡飞狗跳。林小北用肩膀夹着手机，单手给保温箱系紧绑带，"赵哥，我这儿还有两单没送完......"
"送完赶紧回站里，"赵志强突然压低声音，"总部刚下发特级嘉奖令，要给你开表彰会。"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对了，把你那辆车的购买凭证带上，公司要做技术分析。"林小北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我车就是普通款......"
赵志强打断他："三点前必须到！"电话挂断的忙音里，便利店收银员正扒着窗户冲他喊："大神！你粉丝把我柜台堵了！"林小北转头看见五六个举着手机的年轻人挤在门口，最前面那个染蓝头发的男孩已经激动地拍打窗玻璃。
电动车启动时，保温箱里没送完的奶茶轻轻晃动。林小北拐进小巷才长舒一口气，后视镜里那群人还在便利店门口张望。他摸了摸胸口的U盘，老李头那句"连站长都防着点"像根刺扎在脑子里。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系统自动派发的三单咖啡，取餐点都在配送站相反方向。
"先去送完再说。"林小北自言自语着拧动油门，电动车灵巧地穿过窄巷。拐角处突然冲出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差点撞上他的前轮。"抱歉！"对方扶正眼镜，手里文件夹散落一地。林小北单脚撑地帮他捡文件，瞥见最上面那张印着"闪电出行技术部"的抬头。
黑西装抢似地夺回文件，"您就是林先生吧？"他手忙脚乱地从内袋掏出名片，"我们总监想请您喝个茶。"烫金名片上"陈天豪"三个字在阳光下反着光，林小北把名片塞回对方手里，"没空，要送单。"电动车窜出去时，后视镜里那个西装男正对着耳麦急促地说着什么。
第三杯咖啡送到科技园区时，已经下午两点四十。前台女孩接过外卖袋没急着签字，反而歪头打量他，"你是不是上新闻那个......"林小北把笔递过去，"麻烦签收一下。"女孩突然掏出手机，"能合个影吗？我闺蜜说现在全网都在找你。"
电梯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三个穿闪电出行制服的员工小跑过来。"就是他！"最胖的那个指着林小北喊，"直播里那个逆天骑手！"林小北抓起签收单就往消防通道冲，身后传来前台女孩的尖叫："别跑啊！我们总监说找到你有奖金！"
电动车还停在楼前喷泉旁，车轮旁多了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北哥！"对方扬起手里的头盔，是早上那个红头骑手，"我按你说的练了一中午！"他兴奋地拍打坐垫，"现在能直线骑两百米不摔了！"林小北跨上车，"回头再聊，我赶时间。"
"等等！"红头骑手拽住他保温箱，"赵站长让所有骑手见到你都拦着，"他压低声音，"说你有独门秘籍不上交。"林小北的手在油门把上僵住了，"他还说什么？""说谁提供你行踪就奖励五百块，"红头骑手挠挠头，"不过北哥你放心，我站你这边的。"
喷泉另一侧传来对讲机的杂音，两个戴安全员袖标的壮汉正在东张西望。林小北猛地拧动油门，电动车擦着红头骑手的裤管窜出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安全员的制服。"在那儿！"对讲机里的吼声被水声盖过，林小北已经拐上了辅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林小北靠边停车，屏幕上连着跳出十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是赵志强发的语音："小北你太让我失望了！公司要重点培养你，你躲什么躲？"背景音里有人在高喊"查他GPS定位"。林小北关掉群聊，发现老李头十分钟前发了条短信："别回站，有人要扣你车。"
保温箱里最后一杯咖啡已经凉了，林小北盯着杯壁凝结的水珠发呆。突然有阴影罩下来，抬头看见辆银色面包车横在面前。车门哗啦拉开，赵志强油光满面的脸探出来，"可算找到你了，"他手里晃着个牛皮纸袋，"上车，带你见大人物。"
林小北的电动车往后滑了半米，"赵哥，我单子还没......""还送个屁单！"赵志强跳下车，纸袋里掉出几沓现金，"看见没？陈总给的定金！"他伸手要抓林小北车把，"只要你把那手绝活演示给技术部......"
电动车突然九十度转弯，擦着赵志强的啤酒肚拐上人行道。"反了你了！"赵志强气急败坏地踹车轮，"GPS显示你车就在......"他的吼声戛然而止，低头看着手机上突然消失的定位红点。二十米外的林小北把手从电源开关上挪开，老李头给的U盘正在胸口发烫。林小北的电动车滑入小巷阴影处，胸口U盘的金属棱角硌得生疼。赵志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从主街传来，伴随着面包车粗暴的倒车声。"操！定位怎么没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里，林小北听见赵志强对着电话吼，"陈总您放心，那小子跑不出这片区！"
巷子尽头的垃圾桶后突然闪出个米色身影，苏瑶的录音笔差点戳到林小北鼻尖。"他们给你装了追踪器？"女记者压低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气息，她风衣下摆还沾着便利店的奶茶渍。林小北下意识摸向电动车钥匙，保温箱里没送完的咖啡随着动作晃出沉闷的响声。
"别碰电源！"苏瑶突然按住他手腕，"现在断电反而会触发警报。"她从包里掏出个香烟盒大小的金属盒，三两下拆开电动车仪表盘侧盖，"这是军用级信号屏蔽器，能争取二十分钟。"巷口传来赵志强踢翻易拉罐的动静，林小北发现女记者的睫毛在阴影里微微发颤。
"为什么要帮我？"林小北盯着她别在领口的记者证，塑料封套边缘已经起毛。苏瑶的指尖在电路板上快速移动，"今早拍到你第七单时，我就发现所有失控电动车都在避开你。"远处警笛声突然逼近，她猛地合上仪表盘盖，"不是车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老李头的U盘在口袋里突然发烫，林小北摸到外壳上凹凸的刻痕。"你知道闪电出行收购过多少家竞争对手吗？"苏瑶拽着他拐进更窄的岔道，电动车后视镜刮到砖墙发出刺耳声响。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标注"陈天豪并购清单"的文档，最近更新日期是昨天。
"去年三月开始，全国电动车事故率每周递增0.7%。"苏瑶的平底鞋碾过碎玻璃，"直到前天晚上，所有车辆在系统更新后突然..."主街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赵志强歇斯底里的"分头找"。林小北的保温箱撞上消防梯，最后一杯咖啡终于泼洒出来。
苏瑶突然把手机塞进他手里，屏幕上正在播放某实验室的监控录像。"看这个穿白大褂的。"她放大画面角落，陈天豪的金丝眼镜在试管反光中若隐若现。林小北注意到实验台上并排放着十几种电动车控制器，每根线缆都接在中央的主机箱上。
"所谓智能防摔系统，其实是动态平衡干扰器。"苏瑶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只要车主不购买他们的保险服务..."巷子深处突然亮起车灯，黑色轿车的镀铬轮圈碾过积水坑。林小北把电动车横过来挡住她，摸到U盘上那个凸起的交警队徽记。
车窗降下三指宽缝隙，陈天豪的嗓音混着皮革座椅的摩擦声飘出来："林先生，我司愿以技术顾问名义支付年薪百万。"副驾伸出的平板电脑亮着合同条款，签字区已经盖好鲜红的公章。林小北的指甲陷进电动车把套里，橡胶表面渗出细小的裂纹。
"或者，"陈天豪的尾音突然下沉，"明天头条会是外卖骑手盗用实验性控制器。"轿车后备箱自动弹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和林小北同款的电动车零件。苏瑶突然举起录音笔，"陈总还记得三年前被您解雇的周工程师吗？他留下了完整的测试日志。"
轿车的刹车灯骤然亮起，照亮巷壁上斑驳的广告贴纸。林小北发现其中一张正是闪电出行的"智能防摔"宣传海报，模特摔倒的姿势和今早看到的骑手们如出一辙。陈天豪的轻笑声从车窗缝里漏出来，"苏记者，你父亲退休前没教过你，有些真相会咬手？"
老李头的U盘突然震动起来，林小北摸到侧面隐藏的开关。黑色轿车后窗无声降下，露出架在座椅间的长焦镜头，红点瞄准器正对着苏瑶的眉心。"十二小时考虑期。"陈天豪的尾音随着车窗上升被截断，轮胎卷起的污水溅在苏瑶的录音笔上。
林小北盯着轿车消失的方向，保温箱里的冰块已经全化了。苏瑶用颤抖的手指擦掉录音笔上的泥点，"周工程师是我表舅，他自杀前寄出了这个。"她从内衣口袋掏出枚微型芯片，上面的激光刻痕和陈天豪展示的控制器编号完全一致。巷口传来共享单车报警器的尖啸，十几辆车的车灯突然同时亮起。巷口共享单车的报警声此起彼伏，苏瑶的指甲掐进林小北的工装袖口，"他们启动了远程干扰程序。"她拽着林小北退到配电箱后面，电动车的前轮卡进了排水沟。林小北摸出老李头给的U盘，金属外壳在路灯下泛着冷光，"这里面有什么？"
"交警队的事故鉴定原始数据，"苏瑶的呼吸喷在林小北耳畔，"我表舅死前黑进了陈天豪的服务器，发现所有事故车都被远程修改了平衡参数。"她的手机突然亮起警报，地图上显示十几个红点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林小北把U盘插进电动车仪表盘侧面的接口，屏幕立刻跳出密码输入界面。
"老李头说密码是你入职日期。"苏瑶蹲下身解开鞋带，从鞋垫底下抽出张折叠的电路图。林小北输入数字时听见巷尾传来金属碰撞声，三个穿维修工制服的男人正用检测仪扫描每辆电动车。屏幕闪烁两下后弹出文件夹，第一个视频文件缩略图赫然是陈天豪在实验室调试设备的画面。
"果然是他，"苏瑶把电路图摊在积水上，"这是干扰器的反向编码，只要接入任意一辆车的控制系统..."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机显示陈天豪刚发了条朋友圈：今晚八点闪电出行新品发布会，配图是林小北电动车的高清特写。林小北的指节在油门把手上发白，"他想栽赃。"
配电箱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穿黄色工装的骑手探出头，"北哥！赵站长把站里所有车都调来找你了！"他递过个沾着油渍的头盔，"我车停在巷子北口，钥匙还插着。"苏瑶突然抓住他手腕，"等等，你手机是不是开着配送软件？"骑手愣愣点头，屏幕上的GPS定位正在向陈天豪的服务器发送实时数据。
"所有人都是他的传感器，"苏瑶飞快拆开手机后盖拔出SIM卡，"我表舅的日志显示，配送软件会收集骑手的操控习惯。"林小北的电动车突然发出滴鸣，仪表盘显示"系统升级中"。远处传来赵志强用扩音器喊话的声音："林小北！公司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骑手突然抢回手机，"对不起北哥，我老婆还在住院..."他转身就跑，运动鞋踩在水洼里溅起泥点。苏瑶拽着林小北扑向墙角的垃圾分类箱，下一秒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就被三辆共享单车团团围住，车灯诡异地同步闪烁。"他们在用群体智能定位，"苏瑶撕开电路图背面，露出手写的频率代码，"现在所有电动车都是陈天豪的眼睛。"
林小北的衣领突然被什么钩住，抬头看见老李头从防火梯垂下绑着扫帚的绳子。"上来！"老人压低的嗓音混着生锈铰链的吱呀声。苏瑶把电路图塞进林小北口袋，推着他抓住摇晃的绳结。赵志强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十米内，手电筒光柱扫过垃圾桶的瞬间，林小北的工装纽扣反光暴露了位置。
"抓住他们！"赵志强的吼声里混着对讲机杂音，"陈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小北攀到二楼平台时，看见苏瑶还站在原地操作手机。"快走啊！"他伸手去够却抓了个空。苏瑶仰头笑了笑，举起正在倒计时的手机屏幕，"三十秒后全城电动车会恢复平衡，足够你跑到安全距离。"
防火梯突然剧烈震动，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往上爬。老李头从水箱后面抛出根消防水管，"缠住扶手！"林小北刚绑好结，楼下就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和咒骂声。苏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拐角，只有她掉落的录音笔还在水坑里闪着红灯。
"那姑娘比你明白，"老李头拽着林小北爬上顶楼，"陈天豪的干扰器靠的是配送软件的后门程序。"他们翻过女儿墙时，整条街的电动车突然整齐地发出解锁提示音。楼下爆发出一片惊呼，赵志强对着电话咆哮的声音格外清晰："系统失效了！所有车都失控了！不对，是恢复控制了！"
老李头撬开天台铁门的锁，储藏室里堆满泛黄的交通事故档案。他从保险柜取出台老式笔记本电脑，"现在插U盘。"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小北看见自己电动车的三维模型正在旋转，每个零件都标注着红色修改记录。老李头点开最后一条隐藏日志，2019年的监控视频里，陈天豪正往测试车的控制器里焊接陌生芯片。
"这是刑事证据，"老人粗糙的手指划过屏幕，"但光靠这个扳不倒他。"楼下突然响起警笛声，林小北透过通风口看见苏瑶正领着穿制服的人走向赵志强。老李头的收音机突然播报突发新闻："闪电出行发布会现场突发混乱，多辆演示车失控撞毁展台..."
林小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条加密链接。点开后是苏瑶提前录制的视频，她背后是贴满数据分析的白板，"林小北，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触发了反向干扰程序。"画面突然晃动，传来门被撞开的巨响，视频最后定格在陈天豪的金丝眼镜反光上。
老李头合上电脑，"那姑娘把证据链补全了。"他推开天台西侧的小门，防火梯下停着辆没上锁的老年代步车。"现在全城的电动车都干净了，"老人把钥匙抛给林小北，"但有些人永远干净不了。"远处的商业大厦LED屏突然切换成闪电出行的道歉公告，股价走势图正在暴跌。
林小北发动代步车时，后视镜里映出苏瑶被带上警车的画面。老李头按住他肩膀，"交警队的老伙计会捞她出来，"老人从座垫下抽出个牛皮纸袋，"你先看看这个。"袋子里是周工程师的遗书复印件，最后一行字被咖啡渍晕染得模糊不清："数据在女儿生日礼物里"。林小北捏着牛皮纸袋的手指微微发颤，老年代步车的方向盘上沾着周工程师干涸的咖啡渍。老李头从后座扯出件荧光背心扔给他，"穿这个，现在全城交警都在找蓝色工装。"远处商业大厦的LED屏突然黑屏，三秒后闪现出苏瑶被押进警车的直播画面，她嘴唇开合的口型像是在说"生日礼物"。
"周工程师的女儿在哪？"林小北套上荧光背心，背面的反光条在夕阳下亮得刺眼。老李头拧开保温杯灌了口浓茶，"苏瑶就是，她妈改嫁后随了继父姓。"代步车的收音机突然插播快讯："闪电出行技术总监陈天豪即将召开紧急记者会"，背景音里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林小北突然猛打方向盘，代步车擦着绿化带拐进小巷，"那U盘里的数据..."老李头按住颠簸的茶杯，"不够定罪，但加上苏瑶藏在生日礼物里的东西就能。"巷子尽头突然横出辆黑色SUV，车窗降下露出赵志强涨红的脸，"小北！陈总答应给你股份了！"他挥舞的合同纸刮在后视镜上，公章红得像血。
"低头！"老李头突然按下林小北的脑袋，SUV天窗里探出的摄像机镜头擦着头皮掠过。赵志强的叫骂声被甩在尾气里，"敬酒不吃吃罚酒！"林小北从座椅底下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把系红绳的自行车钥匙，"这是？""苏瑶十二岁生日时她爸送的，"老李头扯开盒底的夹层，露出微型硬盘，"存着干扰器的原始代码。"
代步车冲进物流园区时，林小北发现后视镜里多了三辆摩托车。骑手们的头盔反着冷光，车把上挂着闪电出行的工牌。"陈天豪的私人安保，"老李头把铁皮盒塞进林小北怀里，"我拖住他们，你去货运站找编号B7的集装箱。"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中，老人突然打开车门，扫帚柄精准地卡进了领头摩托的辐条。
林小北猫腰钻进货架通道，B7集装箱的锁头上还粘着褪色的生日贴纸。钥匙插入的瞬间，远处传来老李头中气十足的吼声："交警查车！"集装箱里堆满儿童自行车，最显眼的那辆粉色车把上缠着数据线。他拽出数据线接口，老年代步车的仪表盘突然亮起进度条："反向编码传输中"。
"原来藏在这。"陈天豪的声音从头顶货架传来，金丝眼镜映着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林小北转身时，集装箱铁门已被电动叉车堵死。"周工的遗物我找了三年，"陈天豪的皮鞋碾过生日贴纸，"没想到他女儿会借媒体之手。"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警报，进度条停在99%不再前进。
林小北摸到自行车铃铛下的微型按钮，"你改的不是防摔系统，是自动驾驶协议。"他按下按钮，全物流园的叉车同时启动，陈天豪的笔记本摔在铁板上。"没错，"陈天豪弯腰捡眼镜时露出后腰的枪柄，"可惜骑手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只是路测数据的采集工具。"
货运站广播突然切入苏瑶的声音："各位市民，现在插播闪电出行操控事故的证据..."陈天豪脸色骤变，摸出手机却发现所有信号都被屏蔽。林小北趁机扑向笔记本电脑，集装箱顶棚突然被无人机撞开个洞，苏瑶的脸出现在悬吊的GoPro镜头里："数据传输完成了！"
陈天豪的枪刚掏出一半，老李头的扫帚柄就精准击中他手腕。老人身后跟着十几个穿制服的交警，执法记录仪的红点连成一片。"陈总监，"老李头踢开掉落的枪，"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路口监控，终于找到了。"苏瑶的无人机缓缓降落，镜头对准陈天豪惨白的脸："爸爸的生日礼物，是送给全城的。"林小北看着无人机镜头里苏瑶坚定的眼神，集装箱外警笛声越来越近。陈天豪的金丝眼镜歪在一边，他颤抖的手指徒劳地按着早已黑屏的手机，"你们根本不懂这项技术的价值！"老李头用扫帚柄挑起地上的手枪，金属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苏瑶的声音通过无人机喇叭传来："爸爸的研发是为了让人们出行更安全，不是给你当敛财工具！"
交警的强光手电照进集装箱，陈天豪的影子在铁皮墙上扭曲变形。林小北护住那辆粉色自行车，数据线的指示灯还在规律闪烁。"都结束了，"老李头把执法记录仪对准陈天豪，"三年前你让周工背锅的时候，就该想到这天。"集装箱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穿防暴服的警察正在架设隔离带。
苏瑶从无人机操作台前抬起头，脸颊还带着警局审讯室的疲惫。"数据传输完成了，"她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办案民警，"这是陈天豪修改电动车平衡参数的全部证据。"屏幕上的曲线图清晰显示着人为制造事故的峰值点，与闪电出行保险业务的增长曲线完美重合。年轻民警倒吸一口凉气，"这够立案侦查了，但您还得配合做完整笔录。"
林小北抱着那辆儿童自行车走出集装箱，朝阳正从物流园东侧升起。老李头拍拍他肩膀，"小子，你的电动车我给停在后门了。"交警们正在给陈天豪戴手铐，他突然扭头嘶吼："你以为这就完了？我的技术专利还在！"苏瑶平静地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传出他亲口承认篡改数据的供词。
"北哥！"穿红色头盔的骑手气喘吁吁跑来，"平台系统恢复正常了！"他举着的手机屏幕上，闪电出行APP正在强制更新。林小北把自行车交给警察证物科，转头问苏瑶："你早就计划好这一切了？"女记者摘下沾着灰尘的眼镜，"从发现爸爸实验室抽屉里的生日贺卡开始。"
物流园门口挤满了闻讯而来的骑手，有人突然喊："看新闻！"大屏幕上正在直播陈天豪被押上警车的画面。穿黄色工装的外卖员激动地抓住林小北的手，"北哥，刚才我送单稳得跟练过轻功似的！"老李头笑出两颗金牙，"本来就是普通电动车，被你们当成了洪水猛兽。"
苏瑶的同事举着摄像机挤过来，"苏姐，台里要现在做现场连线！"她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个旧玩偶递给林小北，"爸爸总说技术应该像这个不倒翁，怎么推都会回到正轨。"玩偶底座露出微型存储卡的金属光泽，正好映出大屏幕上闪电出行股价暴跌的实时数据。
"我得回台里剪片子了，"苏瑶把记者证重新别好，"这次要做一个完整的专题报道。"林小北突然想起什么，从电动车后备箱拿出保温袋，"你还没吃早饭吧？"袋子里装着便利店买的红豆面包，塑料包装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老李头咳嗽两声，"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警车还闪着灯呢。"
红色头盔骑手突然大喊："北哥你订单炸了！"林小北的手机疯狂震动，平台提示有二十七个定向指派订单。苏瑶笑着按下他的锁屏键，"今天全城的外卖都给你一个人送？"老李头掏出老式怀表，"面馆该开门了，酱牛肉面再不吃就坨了。"
物流园的广播突然切换成交通频道，主持人正在念最新通告："经查证，闪电出行技术故障已排除..."骑手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把头盔抛向空中。林小北跨上电动车，保温箱的绑带在晨风中轻轻摆动。苏瑶突然伸手调整他歪掉的头盔带，"下次别这么拼命了，"她的指尖掠过林小北耳后的擦伤，"送外卖又不是拯救世界。"
"我就是个普通骑手，"林小北拧动油门，电动车平稳地滑向出口。老李头在面馆门口挂出"今日特供"的小黑板，粉笔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庆祝电动车康复"。苏瑶的采访车缓缓跟在林小北后面，摄像机镜头里，那个蓝色身影正灵巧地穿过早高峰的车流，保温箱上的反光条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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