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丨《伴玥谈》是由搜狐汽车出品、搜狐汽车总编辑张丽玥主创的一档访谈栏目，聚焦汽车产业代表性企业，跟踪汽车产业前沿话题，深度对话有影响力的行业人物。
本期嘉宾：汪开军 康明斯全球副总裁、发动机事业部中国区总经理
[嘉宾观点]
1. 本轮燃气车的火热还将持续较长时间，但长期走势最终还是受油气价差影响。
2. 到2030年、2035年，新能源占比在部分市场可能会有不断提升的趋势，但从整体来看，传统内燃机不会消失。
3.氢内燃机和传统内燃机的零部件通用率很高，成本差异可控。未来氢内燃机将是主要的零碳技术之一，并有望拓展到乘用车领域。
4.康明斯一方面在传统能源方面不断投入，增强竞争力；另一方面在零碳技术方面不断投入，更好地把握零碳转型机遇。
5.商用车属于生产工具。我们在发展新技术的过程中，核心是通过新技术的导入，在整个生命周期当中为用户提供好处。
6.从工程机械上一轮价格战的经验来看，最后胜出的还是注重研发投入、产品质量、客户价值的企业。
出品 丨 搜狐汽车·搜狐商用车
采访 丨 张丽玥
编辑 丨 李风广
作为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之一，早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就成为康明斯眼中的绝佳投资地。1975年，中美还尚未正式建交之时，时任康明斯董事长埃尔文·米勒便首次访问北京寻求商业合作，之后首家康明斯驻华办事处在北京成立，拉开了康明斯在华发展的大幕。
从单一的产品引进到技术输出，从合资建厂到联合研发，扎根中国近50年，康明斯已经和中国商用车产业链深深融合。如今，全球减碳呼声不断高涨，商用车市场面临巨大压力，康明斯作为全球动力巨头该如何应对？物流运输行业低迷之下，用户日益追求极致的经济性，康明斯又该如何去满足？
2024年7月3日，搜狐汽车总编辑张丽玥一行走进康明斯中国总部，与康明斯全球副总裁、发动机事业部中国区总经理汪开军进行了深度访谈。在访谈中，汪开军表示，“双碳”战略指引下，降低污染物排放和碳排放已成为行业焦点。康明斯一方面会在传统能源方面不断投入，增强竞争力；另一方面会在零碳技术方面不断投入，从而更好地把握零碳转型机遇。
针对用户日益变化的需求，汪开军表示，商用车属于生产工具，康明斯在发展新技术的过程中，将会规划紧贴市场和客户需求，推出定制化解决方案，在整个生命周期当中为用户提供好处。另外，针对行业内卷，汪开军透露，从工程机械上一轮价格战的经验来看，最后胜出的还是注重研发投入、产品质量、客户价值的企业。
一、“未来新能源占比会提升，但传统内燃机不会消失”
“双碳”战略引领新能源变革的大环境下，内燃机行业不可避免地面临一些冲击。对此，汪开军认为，到2030年、2035年，新能源占比在部分市场可能会有不断提升的趋势，但从整体来看，因为内燃机的应用领域和场景非常多元和丰富，传统内燃机不会消失。另外，汪开军强调，康明斯一方面在传统能源方面不断投入，增强竞争力；另一方面在零碳技术方面也不断投入，从而更好地把握零碳转型机遇。
YUE：今年上半年，康明斯中国的整体经营状况如何？
汪开军：今年上半年，因为天然气和柴油价差的原因，整体市场转向天然气的趋势非常明显。同时，由于商用车行业竞争非常厉害，市场的价格竞争也异常激烈。
从康明斯来看，虽然行业竞争很厉害，但我们上半年的经营业绩还是非常平稳，跟去年相比，处在一个相对比较平稳的阶段。这也是因为我们商用车市场整体的规模，国内加上出口总体没有太大变化，所以我们整体经营业绩也相对比较平稳。
YUE：刚才您提到了市场转向天然气的趋势非常明显，您觉得接下来燃气车还会火热多久？
汪开军：从过去的情况来看，燃气车火热一段时间就平静下去，然后再火热一段时间又平静下去，总是有这样一个循环，跟燃气和柴油的价格差直接相关。在价格差合适的时候，燃气车需求就会爆发一段时间，当价格差不合适时，燃气车需求会下降，沉寂一段时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中国天然气来源的更加多元化，相比过去发展得非常好；同时国内的加气站布局更加合理，原来只是局部区域具备加气站，现在加气站在全国进行布局。基于此判断，我们预计这一轮燃气车的火热可能会持续比较长时间。但长期趋势很难预测，因为最终的决定因素还是看天然气和柴油的价格差。
YUE：燃气车会持续火热较长时间，我们在相关技术上也将持续投入吧？
汪开军：对，我们在天然气产品的布局上，一直都在不断地丰富产品矩阵。并且，也在规划和思考下一代产品的布局。康明斯在传统能源领域长期投资的决心非常明确，我们希望能够跟着这个行业，助力传统能源不断创新突破。不管是柴油还是天然气产品，我们都会持续加大投资，提供更具市场竞争力的产品，能够给用户带来更好的价值。
YUE：传统内燃机其实是康明斯发动机业务的主力，目前也面临着一些考验和变化。您对这一块业务的前景怎么判断？
汪开军：从整个内燃机的应用来看，其实内燃机的应用领域和场景非常多元和丰富。我们判断，到2030年、2035年，新能源占比在部分市场可能会有不断提升的趋势，但整体上来说，传统内燃机不会消失。
YUE：还为时尚早？
汪开军：对。从行业发展的角度上来说，一方面当然要积极拥抱新能源的变化，但另一个方面，内燃机还在满足多元化丰富的应用场景的客户需求，内燃机技术包括内燃机企业的生存和发展，都还有非常广阔的前景。康明斯本身也在不断丰富产品，今年上半年刚刚最新推出全新中马力平台的 6.2L、7.0L柴油产品，为客户带来更高效益的同时，也能降低碳排放。
当然，康明斯也关注到，新能源正在蓬勃发展，这不容忽视的趋势。所以，康明斯一方面在传统能源方面不断投入，增强竞争力；另一方面在零碳技术方面也不断投入。
二、“氢内燃机成本差异可控，未来将是主要的零碳技术之一”
尽管传统内燃机不会消失，但在全球减碳呼声不断高涨浪潮下，低碳转型成为行业迫切需求。2023年3月，康明斯发布了全新品牌Accelera，致力于聚焦零碳技术并在其产品矩阵中实现零排放。同时，在2023康明斯中国技术日上，康明斯发布了全新多燃料发动机平台，并进行了氢内燃机平台的点火。
“未来，氢内燃机将是主要的零碳技术之一，除了商用车，还有望拓展到乘用车领域。”汪开军表示。他认为，中国的内燃机工业基础非常好，氢内燃机与传统内燃机相比，燃料供应相关的核心零部件会有变化，其他基础零部件的通用率非常高，未来规模化量产成本差异可控。
YUE：全球减碳呼声不断高涨的情况下，康明斯如何在应对低碳、零碳的趋势中提升自己？
汪开军：减碳大形势下，发动机制造商、生产商在传统内燃机使用低碳和零碳燃料领域，都在投入。去年，康明斯在武汉发布了全新的多燃料发动机平台，在通用大部分零部件的情况下，可采用多种类型燃料，包括清洁柴油、天然气、氢气、丙烷等低碳或零碳燃料。即使在零碳的场景下，我们的内燃机仍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目前，大家都非常关注氢内燃机。在我们的多燃料发动机平台中，氢内燃机也是核心，相关项目也在进行中。
YUE：现在我们的氢内燃机具体进展状况？
汪开军：康明斯氢内燃机规划了15L、10L和6.7L三个排量，目前在技术研发上进展非常顺利。下一步康明斯计划会和一些国内的主要合作伙伴进行样车开发，并在合适的使用场景中进行验证，一方面积累相关的应用经验，另一方面在技术开发上再进一步，更匹配商业化生产。不过在中国目前的法规条件下，氢内燃机还不能看到什么时候能够明确地实现商业化。所以现阶段，我们更多的还是技术积累，在部分场景下进行试点项目开发。
YUE：您觉得国内在氢内燃机的使用上有哪些优势？或者说氢内燃机相比于燃料电池有哪些优势？
汪开军：氢内燃机和氢燃料电池使用的基础设施一样。考虑到可再生能源的使用具有波动性，需要在需求的波峰和波谷之间进行平衡。不管是氢内燃机，还是氢燃料电池，都必须找到一个好的储能介质储氢，这个是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发展中的重要一环。
从氢内燃机行业来看，中国的优势是在内燃机领域的积累。中国内燃机的供应链是全球最全的，所有的零部件在国内都有生产制造厂家，产品的规模也处于全球前列。这对于发展氢内燃机，是一个很好的工业优势。氢内燃机和传统内燃机相比，主要是一些跟氢相关的零部件需要变化，其他的基础部分是一样的，零部件通用率非常高。我们这个工业基础非常好。个人认为，将来在氢的使用场景里面，氢内燃机将是主要的零碳技术之一，会长期存在。
YUE：这样如果实现了燃料的一个切换，其实成本相对来说比较低？
汪开军：对。在氢内燃机的技术开发过程中，我们发现氢内燃机的成本和现有内燃机的成本具有可比性，但目前还没有规模化生产，所以很难说具体差别多少。我们估计，即使有一些差异，也不会是数量级的差别，整体成本差异应该在可控范围内。
YUE：我们氢内燃机的技术除了应用在商用车之外，有没有可能应用在乘用车上？
汪开军：有可能。在全球，比如日本的一些厂家，已经在乘用车上进行了长时间的氢内燃机开发应用，目前也有小批量产品投放到了市场。
YUE：这两年行业状况不是特别乐观，用户普遍有成本焦虑。我们在服务商用车客户的过程当中，有没有客户在零碳之外提出一些创新技术需求来降低成本？
汪开军：从商用车行业来看，除了零碳，数字化、智能化也是非常重要的方向。相比乘用车，商用车在这两方面的进展要慢一些，大家都在积极探索。商用车属于生产工具，需要考虑用户效益。所以我们在发展新技术的过程中，核心是通过新技术的导入，在整个生命周期当中为用户提供价值，不管是智能化还是数字化，都是围绕这个核心。
YUE：我们在整个全生命周期里面有哪些优势呢？
汪开军：首先是产品的经济性，在迭代和开发过程当中，我们的产品热效率在不断提升，这带来的好处就是干同样的活，使用更少的燃料，帮助用户节约成本。此外，在产品数字化方面，康明斯也走在行业前面，目前在客户的全生命周期中，我们都可以给客户提供数字化工具，比如远程智能诊断，为用户提供远程支持解决一些故障，减少司机进服务站维修的次数，提高工作效率。
三、“价格战最终胜者是价值企业 大家要对行业有信心”
商用车行业需求低迷，相比全生命周期成本，很多企业更注重短期的价格成本，价格竞争日趋激烈。这种情况下，汪开军认为，康明斯的产品和供应链，完全可以应对价格竞争，但康明斯更注重的是全生命周期价值。从工程机械上一轮价格战的经验来看，最后价格战胜出的还是注重研发投入、产品质量、客户价值的企业。
汪开军表示，价格竞争最终还是要回归价值，大家要对行业保持信心，坚守客户价值。
YUE：现在行业竞争激烈，大家普遍有一种成本焦虑，对价格的敏感度越来越高，这会不会影响到康明斯的产品定价以及全年目标？
汪开军：在这个行业，价格竞争是永远不可以回避的话题。从产品开发和整个供应链的布局来说，康明斯具备强劲的竞争力。但我们认为，客户最初的购买成本只是整个生命周期成本当中一个相对占比较小的部分，尤其在商用车和工程机械领域。客户整个生命周期当中主要的成本，是燃料、服务以及司机相关的成本等。如何让整个生命周期的成本更优化，是整个行业要追求的，而不是纯粹地去争取价格最便宜。
假如价格最便宜，但是燃料成本上升，很快最初的价格差都会被吃掉，并不能在整个生命周期中给用户带来价值。所以，更多的是整个生命周期成本的竞争。
YUE：这个可能需要整个行业在当下的这种状态下去平衡自己的经营思路。
汪开军：是的，尤其是目前这么卷的情况下，从行业长期健康发展的角度上来说，如果纯粹只是价格竞争，最后通过减配置来实现价格优势，从长期来说对行业是破坏，不利于行业健康发展。
YUE：确实是，大家在比较焦虑的时候还会想，这个卷什么时候能够到头，您有什么判断吗？
汪开军：我们所服务的行业比较广，不同的行业其实都经历过这个阶段，很难说这个周期会有多长。但经过一段时间后，大家还是会恢复理智。因为在市场上，完全通过价格竞争淘汰竞争对手有难度。上一轮我们经历的比较明显的价格战是从2011年到2015年工程机械行业的价格战。在市场长期的生存之道还是用户价值，而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纯粹价格战。行业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但这个时间多长很难判断。
YUE：刚才您提到了工程机械领域的价格战，那个终局是怎么实现的？比如说是不是有人被出清掉、出局了，这个阶段就结束了？
汪开军：部分出清掉。从2011年到2016年，最低谷是2015年。从2016年开始有所恢复，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工程机械行业逐步恢复生态。经过那一轮之后，现在生存得比较好的企业，其实还是在研发投入、产品质量、客户关注这些方面做得优秀的企业。
YUE：这么看，商用车行业还是要回归到基本功的打造，坚持全生命周期的投入？
汪开军：对，商用车毕竟是生产工具，如果技术跟不上或者给用户的体验不行，会很难生存。一段时间内，大家可能都会关注价格，但从长周期的角度上来说，还是要回到给客户带来价值。
YUE：这样的话大家还是会对未来有所信心，因为很多人其实会担心，这个市场会逐渐地因为价格竞争而产生劣币驱逐良币的态势，最后越卷越差。
汪开军：我们在中国过去这么多年的发展中，看到很多行业都经历过类似的阶段。大家要对行业有信心，短期大家都面临压力、焦虑，但是长期来说行业还是会恢复健康。在这个过程中，大家一定要坚守初心，坚持给行业、给客户带来价值的初心，做价值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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